大家可能記得，蘋果最近幾年一直在用的，宣傳 iOS 系統隱私性的廣告語：
“What happens on your iPhone, stays on your iPhone.”
Or does it? 事實真的如此嗎？
過去的事情暫且不提。我們現在可以肯定的是，在今年晚些時候發布的 iOS 15 和最新版 Mac 操作系統Monterey上，蘋果就要堂而皇之地“偷看”你的照片了。
發生了什么
昨天，約翰·霍普金斯大學加密學教授 Matthew Green 在 Twitter 上突然爆出一條大新聞：多名知情人士確認，蘋果即將發布一項用于掃描檢測兒童色情虐待內容 (Child Sexual Abuse Material) 的端側工具。
端側的意思就是掃描工作在用戶設備上完成。截圖來源：Matthew Green 的 Twitter 賬號今天，蘋果也在官網正式宣布了這一消息：
截圖來源：蘋果官網 https://www.apple.com/child-safety/ 這個系統的工作原理大概是這樣的：
首先，蘋果會對用戶在 iPhone 等各類蘋果設備上接收、保存和發送的照片提取哈希值。
然后，蘋果會用這個值和美國“國家失蹤和被剝削兒童中心”的數據庫進行比對，驗證涉事照片是否屬于兒童色情虐待內容。這個數據庫將會保存在用戶設備的本地。比對檢測工作也是在本地完成的。
用戶在 iMessage 上收到或者發送照片。系統會在后臺完成比對檢測工作。如果系統認為它屬于露骨內容，iMessage 就會暫時屏蔽掉這張照片、詢問，并再次確認用戶是否要瀏覽或發送這張照片。
不僅如此，如果用戶本身是少年兒童，并且設置了家庭賬號的話，iOS 系統還會通知家長。
圖片來源：蘋果如果你以為所有這些真的全部在本地完成的，不涉及到蘋果公司層面的隱私嗅探行為，那你就太小看蘋果了。蘋果也會用類似的哈希算法對用戶發送到 iCloud 保存的照片（同樣端到端加密）進行檢測，并且在上傳之前給照片文件增加一串保密信息。
如果涉事照片被判定為兒童色情虐待內容，蘋果的服務器將可以對照片進行解密，并且交由人工進行二次審核。
安全專家認為，蘋果設計的這套打擊兒童色情的技術，雖然設計目的是好的，但可能存在嚴重的安全和隱私風險，并且完全顛覆了“端到端加密”原本存在的意義。
事件的影響
“最初我的理解是，這項技術用于在端側對云存儲的照片進行掃描。但是最終，它可能會成為在加密通訊系統中增加監控的一個關鍵因素。”Green 評論道。他還表示，在端到端通訊系統中加入這樣的掃描系統，一直以來都是全球各地執法部門的主要需求。
“棱鏡”計劃的爆料人愛德華·斯諾登也對蘋果此舉頗為不滿，甚至在 Twitter 上發布了一張梗圖吐槽：
左邊：蘋果2015年：我們不讓 FBI 查看死掉的恐怖分子的手機，只為保護你的隱私。
右邊：蘋果2021年：我們會用官方黑名單檢測你的相片冊和 iCloud 照片，除了報警之外，還會告訴你家長……
不管怎樣，蘋果將會在新版操作系統里“偷看”你的照片這件事，算是坐實了。
至于什么"What happens on your iPhone stays on your iPhone"，只是少數用戶一廂情愿的假象了……
需要明確的是，蘋果并不是第一家、唯一一家在做類似事情的公司。包括谷歌（從2008年開始）、微軟（2009年）、Facebook（2011年）和 Twitter（2013年）等公司，都已經在用哈希算法等相關技術，對兒童色情虐待內容進行預防、偵測和打擊了。
知名互聯網用戶權益機構“電子前線基金會”(EFF) 在2019年曾經撰文指出：這種號稱專為打擊兒童色情內容而設計的所謂“用戶端側掃描工具”，是一個偽命題。
1）從技術上來講，這類工具無法將其檢測能力限制在兒童色情這一類內容上。
具體來說，這類檢測技術核心原理都是對圖片提取哈希值，然后和一個“官方”的數據庫進行比對。
但是目前機器學習領域已經有了先進的生成對抗網絡技術，可以對兩個不同的文件，比如兩張完全不同的照片，實現“哈希碰撞”（也即這兩張完全不同的照片擁有相同的哈希值）：
圖示：右邊一列的公司 logo 和中間一列用算法生成的“人臉”圖片，實現了哈希碰撞。圖片來源：Nick Locascio
任何擁有官方數據庫操作權限的人，都可以自己添加新的哈希值條目到數據庫，從而擴大這個圖片檢測系統，所檢測和審查的對象范圍。
EFF 指出，在這樣的場景下，“由于數據庫只包含哈希值，而兒童色情圖片的哈希值和其它圖片的哈希值（可能）沒有區別，那么掃描兒童色情內容的系統，就無法從技術上只針對兒童色情內容。”
2）EFF 還指出，這類所謂的端側掃描工具，實際上打破了端到端加密的承諾。
端到端加密的普遍定義是：在一個通訊系統中，只有內容的發送端和接收端可以看到所發送的內容，其他任何人，包括其他用戶，以及通訊系統的運營者（蘋果）都無法看到，也沒有能力對通過加密方式傳送的信息進行解密。
“如果一個系統有直接、有效解密很大一部分信息的能力，它就不再是一個端到端加密的系統了，”EFF 指出。
3）前面提到，蘋果的這個檢測系統，一旦偵測到可能的兒童色情內容，還會引入真人進行二次檢驗。這就進一步擴大了用戶隱私泄露的風險。
目前蘋果沒有透露究竟誰有權限查看這些照片，是蘋果自己的員工還是外包機構——希望不是后者，畢竟之前蘋果的外包維修商 Pegatron 就出過惡意泄露用戶隱私照片的嚴重事故。
4）這樣的檢測系統，其實很容易通過簡單的方法逾越。
那些傳播兒童色情內容的犯罪嫌疑人，可以更換其它通訊軟件，抑或對圖片進行簡單的修改（比如加上帶有微弱遮蓋效果的字幕），就可以讓一張圖片的哈希值“面目全非”。
圖片來源：Jens Segers 綜合考慮到前面所有提到的關于這個系統的弊端，得出的結論是：它打開的隱私缺口太大，制約兒童色情內容傳播的實效卻無法保證。說好聽，事倍功半；說難聽點，反而會弄巧成拙。
你怎么看蘋果這次“偷看用戶照片”的反兒童色情內容傳播系統？你覺得它會起到多大的幫助？你會擔心它對端到端加密和用戶隱私帶來的負面效應嗎？歡迎在留言中分享你的看法。
注：封面圖來自于 Chris Velazco 的 Twitter 賬號，版權屬于原作者。如果不同意使用，請盡快聯系我們，我們會立即刪除。
